闹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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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随笔几则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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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年,其实有太多难言难写之事。世界在急剧缩小,寻找平静更多要诉诸于内心。留意到那些过去几十年从未留意过的事。一朵花,一棵树,一盘菜。在没有远方的日子里,心就是远方。玉兰每当春节后几天,我都会留意看楼下那几棵光秃秃的树。虽然枝条还是褐色的,但我知道,几天春风吹过,小小的,毛茸茸的花苞就要露头了。花苞丑丑的,也是褐色的,透着一丝丝绿,全身长着毛。开始只有一颗花生那么大。但只要天气晴好,花苞就和中了膨胀术似的,几天下来,就能嘭到半个手掌那么大。然后,一夜之间,它就开了。一树一树,花朵盛大,娉婷立在枝头。玉兰一年中最打眼的时刻到了,它是早春的信使,每当第一阵春风吹过,它就不管不顾地开了。春花的头筹,那几天,映衬着蓝天的白花紫花独占了多少人的手机相册!只是早也有早的苦衷,花开不了几天,必然是倒春寒,一夜风雨,芳落满地。玉兰真是傻乎乎的,也不晓得再藏几天,待到春天暖稳了再开,能多开些时日...玉兰品种很多,不能尽识。同事告诉我,有种红白双色的玉兰叫作二乔木兰,是玉兰和紫玉兰的杂交种,多么诗意!前些天,我每日和孩子去楼下捡拾玉兰的花瓣,捡了几天,孩子都有经验了。妈妈,这棵树是香的,那一棵不太香。玉兰芬芳,在春花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前几天,每天晚上我都要着魔似地在外面闲逛,即使无事也不愿意回家。春风沉醉的夜晚,月影婆娑,花香浮动,连空气都是甜的。这样的好时节,一年中又能有几日呢!樱花有一年,我去鸡鸣寺看樱花。那个时候鸡鸣寺还没有在社交媒体上红遍全国。但即使是赏春的本地人,亦是摩肩接踵了。我从外地赶去,加入热热闹闹的人群中。樱花是什么样子如今记忆已模糊了,就记得人多,十分的多。那个时候人们还不知疫情为何物,人群里都是笑脸。春日暖阳下,挤不了多时就觉得热了,饿了。于是散开衣服,坐在花下乘凉。一阵风拂过,花瓣扑簌簌如落雪,落得人满头。武大的樱花,鸡鸣寺的樱花,都是有名的。一到春来,吸引四面八方的游人。这几年虽然出门不便,但各地也多植樱花,许多城市都有樱花林、樱花大道了,人人都能看上樱花。合肥的西扩公园有片樱花林,每到春日的周末,就见人们带着帐篷、餐垫、孩子和宠物前去赏花,赏花人多了,水果摊、小吃摊也就跟着来了。人多,赏的就不是花,是个热闹。不知为什么,说到赏樱,多有这种和乐融融的气氛。其实除了樱花,李花,桃花、海棠,不都是纷纷满树,富有春日之喜么?前几年,我不太认得花,总是把红叶李错认为樱花。后来朋友教我,樱花的花瓣是有缺口的,看到那个缺口就不会认错。我答,诺。兰花兰花不是城市的户外能见着的花。兰花生于野,所有的野外兰花都是保护植物。只是每年春,总是能见到肆意开挖野兰的新闻,动辄灭绝一小片野生种群,令人心痛。人工培育的兰花其实好养。同事去花市采访,卖兰花的老板口吐豪言,一个工人就能看顾五万盆兰花。真是术业有专攻了,我养一盆兰花尚且战战兢兢。春兰秋菊,这正是国兰开花的季节。兰花的香幽远奇崛,一直为中国文人所抬爱。同样有异香,栀子花因为易得就被嫌弃,乃至有人要写文替栀子花鸣不平,“我就要香得那么痛痛快快你管得着吗!”的确,兰花的香不是那么痛快——室有一盆兰花,你初入户,只能嗅得一丝似有若无的香气,再往里走,香气似乎拔高了些,但并不甜腻。奇妙的是,兰花的花瓣纤弱,能量却很饱满,整个花期都香气不绝,如余音绕梁。去年,我自苏州沧浪亭买了两株兰花,带回来移植,两株都活了,但只有一株开了花。就那根独苗,也香了我整个三月。兰花根系茂盛茁壮,喜欢松软透气的土质。至于干一些,湿一些,热一些,冷一些,肥一些,薄一些,它都不很在意,有君子之风了。和植物相处久了,也会觉得,用植物的品格来喻人,再恰当不过。茶花茶花开花,是一场事先张扬的大事件。光是孕育花苞,就要长达大半年之久。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花,光开个花就要费尽一年的气力。每年七八月间,还在夏天,茶花就开始打苞。起先是枝条上萌出一个小小的米粒,最早看不出是花苞还是叶苞。不过,慢慢的,真相就要揭晓了。叶苞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会渐渐舒展成小叶子。而花苞还要努力积蓄力量,经过秋冬的洗礼,一点点长大。花苞紧紧包裹在花托之中,圆圆的,一颗一颗。生长在户外,它不仅要抵御一场场风刀霜雪,还要能逃过顽童的手,不要把它好不容易孕育出来的花苞摘下来当球玩了。茶花坚韧,熬夏熬冬,很少落叶。到了冬末,它知道自己要开了。几个暖阳或者几场雨,湿度够了,茶花的花苞开始迅速膨大。一旦进入花苞膨大期,它的花期就近了。原先一粒一粒的花苞,变成了蓬蓬松松层层叠叠的花骨朵儿。开花是一夜之间,碗口大的花,红的白的,亮得耀眼。茶花要去户外看,自己养茶花,开花都是难的。每年春季,一盆一盆挂满花骨朵的茶花是花市的主角。若是经不住诱惑搬回了家,短暂的赏花期后,就是漫长的心理折磨。在户外,风吹日晒无人照管的茶花,叶片长得肆意肥亮,可在室内,它忽然就变娇弱了,动辄落叶。大半年的孕花期更是让人提心吊胆,缺水了,少日照了,哪怕养成了花骨朵儿,照样滚落满地给你看,这时的心情啊,宛如一年的收成全部落空。迎春迎春我只在城市往野外的路上见过。我家楼下有几株*花,别人告诉我,那是连翘。连翘的花瓣是四瓣的,迎春是六瓣。迎春花开得早,连翘晚。我家附近的花市,有个花老板的院子特别好看,院子里多是梅花、海棠、绣球、杜鹃和茶花,唯独门口有一株极大的迎春花,做出个拱门的样子,春来迎客花满枝。我很爱这棵花,将来我若是有个院子,我也要在门口养两棵迎春。每当看到迎春,我总想到红楼梦里的迎春。她才华不高,性情懦弱,在姹紫嫣红的大观园里毫不出挑。她不被疼爱,多被欺侮,连乳母都公然偷她的头面首饰。她嫁给了“中山狼”,年纪轻轻即被摧折至死。一部红楼万艳同悲,迎春的悲剧相比起来是如此普通,着墨不多,甚至也没有多少让红迷解读的空间;但我总替迎春感到惋惜,一个普普通通天真纯洁,平和宽容不愿惹事,爱读太上感应篇的少女,为什么会如此不幸,金闺花柳质,一载赴*粱?我为迎春一哭。迎春花开,万紫千红的春花世界里,它亦是普普通通。它在早春里开开谢谢,沉默寡言,在无人注目处,怡然自得。荠菜我母亲那代人能在林间地头准确无误地挑出各种可供食用的野菜,不因长时间的城市生活失去这门技能。每年冬春之际,她和小区里的老太太们,翻遍小区的每一块土地,翻出一篮一篮的野荠菜。土地真是神奇的东西,一个貌不惊人的小区竟然能生长出这么多植物。我记得出现在家里的不仅有来自小区的荠菜,还有蒲公英,初夏的时候还有枇杷和杏;栀子花。长期对于身边的植物装聋作哑视而不见的我,面对这些新鲜玩意,总有些感激之情。现在我渐渐理解了那些来自乡村的同事们,他们的笔下对于土地总是有着无限眷恋,是啊,得到土地直接的馈赠,真是令人感激。土地不会缺席。我对于荠菜的理解,还停留在荠菜饺子之上。每年荠菜上市时,我总要买来一两斤,和肉馅拌在一起,包成饺子。有的时候,买的饺子皮不够了,只剩馅儿,我就直接打散在汤里,啊,碧绿的,鲜美的滋味。曾有一次买荠菜,网上下单,摊主打电话告诉我,没有新鲜的了,只有她自己已经洗好冷冻的,问我要不要,我说要。到手果然是冷冰冰的两大团。我依旧冷冻起来,吃的时候掰下一块扔进汤里,吃了很久,就好像一直留住了春天。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野荠花。笋我太喜欢笋。春节之前,我在超市偶然看到来自南方的雷笋,不顾高价买了一捆。笋的损耗大,剥开,切段,其实没多少,满打满算也就够做一顿油焖笋。油焖笋的诀窍,第一在于油,第二在于放冰糖。少糖少油,这菜是不会好吃的。我每年春去苏州都要吃油焖笋,吃到笋,就是吃到江南了。不像其他野菜尚且可以冷冻保存,笋是真正不时不食的。袋装的火锅笋罗汉笋吃起来一律一股塑料味,笋只有那个时节,刚从地里挖出来的时候好吃。无论是炒,还是焖,炖火腿,烧肉,都好。湖南那边山地多,产笋,但他们更爱将笋晒干,炒腊肉或者肉丝吃。我不太喜欢笋干。诸如香菇干、木耳这等干货,泡发之后都有独特的香气,唯独笋干是无法复原鲜笋那种特殊的口感的,只能吃个脆。吃个脆,还不如吃萝卜干。当然,一地有一地的风俗,人也不好妄言,自己那里的做法就是最好吃的。我只是固执地认为,一年只有冬春之际,才是吃鲜笋最好的季节。芦蒿我对芦蒿的认知来自“蒌蒿满地芦芽短”,两句诗背得耳朵出茧。《红楼梦》里也吃芦蒿,不过不是正面写,而是从小丫头的话引出来——“前儿小燕来,说‘晴雯姐姐要吃芦蒿’,你怎么忙的还问肉炒鸡炒?小燕说‘荤的因不好才另叫你炒个面筋的,少搁油才好。’”南京傍水,产芦蒿。曹雪芹笔下出现芦蒿原不足为奇。“金陵人春初,与笋同拌食之,最为美味”。芦蒿是春食,正月芦,二月蒿,三月当柴烧。从前芦蒿不能养殖,故而只能春天吃。如今四季其实都是有的,吃春,是吃个自然,吃个新鲜。整个南方都有芦蒿,大多数春菜都要配上油荤才好吃。像晴雯要吃芦蒿炒面筋,纯属平日里吃得太好,想要解解腻。在南昌,春天里的芦蒿炒腊肉是名菜,还要加上多多的辣椒,又香又野,特别配饭。只不过,这和江南炒鸡丝、炒肉丝的清淡做法迥异了。我家只有我吃芦蒿,我不配肉也不配鸡,素炒。摘青翠的杆子,只取前面一段,切断,下素油爆炒出锅,是十足的滨水野意,那股芬芳的清气直冲头脑。榆钱我从小就知道榆钱。倒不是亲眼见过或者吃过,我家附近没有榆树。但我知道榆钱是榆树的翅果,产在春天,可以蒸窝窝头、面饼,也可以生吃。我掌握这项技能完全源于我妈从小给我订的优秀作文选,在那里我认识了好些个后来有名的作家们,当年,他们还是学生的时候,不少人深情地书写过美味的榆钱。在我小时候的想象中,榆钱真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之一,大概就和油炸大排差不多级别吧。在江南,野菜丰茂的地方,其实很少有人吃过榆钱。我直到成年后很久去了西北,才发现了这个问题。在北方,榆树是常见的树,是*土地上的绿意。榆钱是春天甜美的信使,当土地从寒冷中苏醒,一串串榆钱在枝头昭示着北方的春天。人们把春天看在眼里,吃进嘴里,记在心里。我终于吃上榆钱之后,其实很失望。大概是期望值定得太高,大概是江南对于野菜的做法已完全超出了“野”的范畴,而到了北方,对于粗粝的榆钱饼,榆钱炒饭,我有种近似被欺骗的感觉。后来想想,大约南北差异就在此了。树?我们小区,是个老小区。树木花草都长了十好几年,去年之前从来没有修剪过。树长得深。樟树,榉树,乌桕,玉兰,紫叶李,桂花树,朴树,银杏,樱花。树长得高。从楼上望下去,如乌云遮日,如绿色的龙卷风,几乎要将多层的楼房全数淹没。树多了,就有鸟。春末夏初时,我有时失眠。最早的鸟三点半就开始叫了,到了四点多,万鸟齐鸣,彼此应和,像盛大的交响曲。我半梦半醒,仿佛睡在森林之上。有时候我嫌吵,要戴上耳罩,鸟鸣声在感官中消失了,那种黑暗的宁谧,促使我在初夏的清晨沉沉睡去。树长得密了,就和人抢夺光和空气。我们小区的低层住户多有怨言。的确,被绿植笼罩,下过雨后的空气都觉得要稀薄些,别说采光和晾晒。于是,去年春天,一场轰轰烈烈的修剪运动在小区里开始了。说是修剪,更像砍伐。树木在2.5米之上被整个砍掉,连枝带叶,轰然倒地。那几天,一车一车的木头被卡车拉出去。树砍下来,就变成了没有灵*的木头。砍过树的小区,的确看起来更光亮了。我想到那些鸟,轰然倒地的一定有它们的窝。失去了家,它们要住到哪里去?我孜孜不倦打了街道的电话,打了城管的电话,查询了各种法条。最终发现,小区备过案的修剪,确乎是合乎规定的。至于多砍了几根枝条,乃至导致树木死去,那么只要这些树木不是珍稀植物,也是无可奈何的。城管的态度很好,告诉我,投诉的不止我们一个小区,他还举例说,路上的杨树都是这么修剪的,是符合植物学的。我知道没办法挽救这些树的命运了,心里怏怏不乐了很多天。鸟儿果然稀少了很多。有时夜里醒来,我注意听了鸟鸣声,再也没有那么盛大的清晨舞会了。一年过去了。被砍过头的树,有些抽出了新枝。但有些没有。我不知道它们是不是死去了。这不是树木的世界,这个世界上,一切终究是为人“所用”。荠菜小包子

本号纯属自娱自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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